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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大记忆】我与母校——访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张明洪教授

2017年11月22日  点击:[]

 

时 间:2017年6月27日下午

地 点:校史馆采访室

人 物:张明洪

访谈人:陈 建

摄 像:曹 刚 张魁武

文字整理:刘政发(学工助理)

文稿撰写:陈建

文稿审核:姚明淑

陈:张老师您好!我们是学校档案馆的工作人员,目前正在开展“石大记忆”项目的采访工作,推出这个项目是为了抢救学校的文化记忆,留下石大历史亲历者和见证人的记忆,在档案馆永久保存。今天想请您讲一讲学习、工作中经历过的事情。

张:非常高兴学校档案馆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我是母校自己培养的第一批教师

陈:1958年,您17岁就参加了高考,是红宝石官方网站hbs123招收的首届学生。进校两年后,您又到西安交通大学数理力学系学习了5年,您一共读了七年大学,请给我们分享一下其间的故事。

张:我们学校原定61年建校,58年在南充发现油田后中央决定提前招生,就把马载派来当院长兼书记进行紧急招生。当时,高校阅卷工作都已经开始了,很多卷子都已经拆封了,马院长带人赶到成都,提走了剩下还未开封的试卷。当时高考分三类:理工、医农、史地,三类考的课程和要求都是不一样的,红宝石官方网站hbs123是一类,结果把一些医农和史地的学生也招来了,报考二三类的同学对学习数理化的积极性本就不高,有一批同学就适应不了。本来录取通知书应该七月份发,但是我们八月底才收到第一次通知。当时四中的一个同班同学还对我说:“张明洪,你看人家师专两年制学校的通知都已经发完了,你们学校可能只读一年哦。”

九月份发第二次通知才知道学校在南充。我们是十月份进校的,说是进校了,但什么都没有,不要说教学楼、学生宿舍,连学校在什么地方都还没定,学生老师都住野战部队的简易营房。虽然当时北京石油学院等兄弟院校和企事业单位都大力支持,在师资、图书等方面都给予了很多帮助,但是离办一所大学还是差得很远,特别是缺师资;如果没有老师,只有学生,学校怎么办?为了解决极度缺乏师资这个燃眉之急,学校决定除了靠组织分配,还必须自己培养,就开始陆续抽调在校学生分别送往其他院校进行培养。我就是那个时候被抽调派往西安交通大学去的,作为后备师资培养。走的时候是二年级,在那边数理系先插班学习,随后参与教学进修培养,在西交大呆了五年才回来。

组织的需要就是我们的兴趣

陈:您长期从事石油矿场机械的教学和科研工作,对泥浆振动筛的运动学、动力学特征有深入研究,所研制的新型振动筛填补了国内细目筛的空白,对石油工业科技进步作出了显著贡献,多次获得国家级、省部级科技奖励。您1983年发表在《实验钻采机械》(现名《石油机械》)的论文“泥浆振动筛测试”获得该杂志“佳作奖”。请给我们谈谈您是如何对振动筛感兴趣的?

张:这是服从分配的结果。本来我自己当时是打算研究石油井架课题的,井架方面的国内外资料文献都已经收集了不少,因为服从组织需要,就搞应用力学振动了。77年高校恢复招生,78年红宝石官方网站hbs123是第一批开始招收研究生的院校。当时各系都有若干个研究生指导小组,我是赵国珍老师研究生指导小组的成员。79年石油部给我们学校下达的科技攻关任务之一就是研究开发我们国家自己的钻井振动筛,并由赵国珍老师领衔成立了课题组。组织的需要就是我们的兴趣,没什么其他想法。

课题组成立后就一干就是几十年,一干就深入进去了,深入进去后就脱不开了,有感情了;就像是先结婚后恋爱一样,感情越来越深。到现在,这里头没完没了地还在发现新的问题,我是完全沉迷在其中了。

沉迷于振动筛

陈:您认为振动筛研究能够坚持几十年下来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张:这主要是因为石油工业需要这个东西。具体地讲,钻井中会产生岩屑,就需要用泥浆,要用钻井泵把泥浆从井口打下去,然后把井下的岩屑带出来;当然泥浆还有很多作用,防止井喷、保护井壁等等,但是最主要作用的就是把岩屑带出来。而泥浆很贵,比如水基泥浆,现在普通的水基泥浆是3000-5000元/方,油基泥浆贵的要一万多一方。打一口井需要很多泥浆,所以就需要回收泥浆。我们这个振动筛属于泥浆固控系统的第一级关键设备,把有害岩屑筛除掉,使泥浆能够循环使用。用一个比喻:泥浆是钻井的血液,钻井泵是心脏,而泥浆固控系统就相当于钻井的透析机。

以前,我们这个钻井筛只有钻井工程能用,其他的不能用。现在不一样了,随着研究的深入,路子越走越宽,产品市场就不再单一了。比如,现在盾构机也可以用了,因为盾构机在钻隧道时也需要泥浆,把我们的泥浆控制技术运用过去,就可以解决泥浆循环利用问题。目前我们正在做这方面的转化工作,在矿业上、环境保护上振动筛也大有用武之地。

陈:从振动筛研究来看,如果脱离了石油工业的重大需求,纯粹做理论研究,可能就无法取得很好的成绩了。

张:对,对,对。我们学校是应用性的工科院校,我认为要是没有石油特色,不管你什么专业,都很难和其他高校一争高下,我到现在都还是这个观点。

就以我做的这个振动筛为例。振动筛这个百花园太大了,在这个百花园里面,我们搞的这个振动筛只是很小的一个点,像一颗小草,但是因为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围绕这个点研究,才能够不断深入。现在很多问题,不仅国内,国外都没解决的新问题都在我们的实验里不断地被发现、又不断地被解决。我们这个钻井筛从第一代到第三代,都是跟在美国人后面搞的;到了第四代,终于实现了超越,“非等直径积平动椭圆振动筛”是我们的首创,属于第四代产品,我们比美国早十六年搞出来。现在美国三个最好的公司,他们的第四代产品也是按照我们的理论做的。今年我们新推出的45吨强激振力的钻井筛,从激振器到筛箱都是我们自己研发的,这也是一个突破。美国现在钻井筛最大的激振力只有12~14吨。所以在钻井筛这个点上,现在“中国月亮比美国月亮圆”,我们已经走在了世界的最前沿。

正因为我们结合石油工业生产一线的急迫需求,锲而不舍地坚持了几十年,才有了十年上一个台阶,拿了三次国家级科技奖。这里面既有理论研究分析、有试验研究探索,还有生产一线的反复试验考核、改进,最终才有突破和推广应用。现在我们还在不断拓宽和深入。

没有实验就没有突破

陈:在您的研究工作中,机械系和相关领域专家印象很深的是,您总是能够灵活运用各种通用的仪器、设备和传感器,针对泥浆筛动力学研究的实际需要,创造性地设计出试验装置和测试办法,对复杂的振动系统进行精确的实验分析,有的时候甚至达到了巧妙的程度,令人叫绝。为什么您如此重视实验技术?实验技能在科研中能起到怎样的作用?

张:因为我大学学了七年,学了两个专业。第一个是石油矿场机械,就在我们学校;第二个是应用力学专业,在西安交通大学数学力学物理系。这两个专业在实验上的要求都很高,理论都必须要有实验和试验进行验证和开拓,必须自己亲自动手,经过理论分析和试验研究相结合,走设计、 制造和静动态测试相结合的道路,才能达到“胜利的彼岸”。否则,只会碰壁而终。

在西安交大学习期间,当时清华大学的杜庆华教授(斯坦福大学博士)在同青年教师开座谈会时谈了两点:在美国时,他们衬衣口袋里经常都装有“应变片”(一个测试元件),随时都准备掏出来贴在结构上进行贴片测试,这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凡是获得诺贝尔自然科学奖的,几乎没有不经过实验和试验研究就能拿到奖的。他谈的这两点给我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从那时起,无论在西安交大期间,还是回到我们学校,我的研究工作都是在实验室完成的。

做实验确实是要花很多时间的,但是我如果在交大和学校不动手做实验的话,我走不到今天,而且我正式出版的六本专著和十几本教材,基本上都要归功于有这个实验基础。比如钻井振动筛这个项目,都是依托实验基础,先动手做实验,再理论分析,然后产品的参数结构才出得来。我们十年上一个台阶,每上一个台阶,都有新的理论突破,而这些理论突破都必然是在试验中发现的,没有试验就没有突破。我最近一个博士生在实验中又发现了新问题,走访了很多有关专家,都说确实是还没有解决的新问题,值得以后深入研究。

陈:现在好多人做研究工作都是在计算机上模拟,对此您怎么看?

张:对于这个我不敢苟同。计算机在研究工作中确实非常重要,但它只是一个手段,你如果没有物理实验,全部都在计算机上做数值模拟,很多问题是得不到实质性的解决的。所以在我们课题里面,这几十年,从来没有把这两者分开。计算机模拟和实际上的物理实验一定要结合起来,缺一不可。如果你只热衷于在计算机上做“实验”,很多问题你是发现不了的,因为边界条件、约束条件、载荷情况等等都是因人而异的,所以必须两者结合起来,才能得到正确的结论。

运用之妙 存乎一心

陈:您能否谈谈科研实验与教学实验的关系?

张:无论是科研还是教学,无论是研究生培养还是本科教学,实验室都是必不可少的。提高本科教学实验,必须要通过科研实验;教学实验必须在科研实验指导下往深度去拓宽。没有科研实验,就在教学实验里面钻来钻去是钻不出来的。反过来,教学实验提高以后,无论本科生还是研究生,通过参与教学实验提高了动手能力,掌握了实验技能,到开始做研究课题时,相对就很主动了。所以这两个是相辅相成,良性循环的,如果这两个脱节的话你就很难发展。

另外一方面,作为教师,只有你掌握了实验技能,你理论上的东西才能得到验证、拓宽和加深。教师讲课有“三个基本”,就是基本概念、基本方法、基本技能;这三个基本就对应着三个能力,没有这个技能,学生学的理论就是空的。要给学生传授这三个能力,你自己就要有这三个能力,你自己要练好内功,你自己都不行,那怎么去教学生。

以前学校曾规定年轻教师到实验室待一年,现在好像没有这个规定了。可以说现在有一些实验性很强的课程,老师自己都没搞懂,因为他们很少去实验室。不做实验怎么提高?现在出现这个情况也是因为年轻教师压力很大,没那么多时间到实验室里面。

我们实验室一直有一个观点,我也是这么做的,就是欢迎全校各系、各个科室的老师和学生都来做实验,无论是搞科研的还是搞教学的,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有求必应。我们从来不关门,也不收费。另外我们对于仪器设备的观点是:宁可用坏(当然是正常的用坏),也不可放坏。

让实验室的固定资产翻番

陈:您79年任力学实验室主任,83年由您负责和主持创建了机械测试实验室,几年后该实验室已具备国内同等教学用实验室的先进水平;而且据说在不到2年时间里,固定资产就翻了两番。您能否透露一下这里面的秘密?

张:学校各个实验室经常都会淘汰一些仪器设备,比如地质系有很多相机,有新的了,旧的就淘汰了;再比如体育方面的秒表,有电子的了,机械的就用不上了,这些都由供应科统一收起来。当时供应科科长姓黄,因为我经常跑供应科就很熟了,他们每次收了一批旧设备,我们就去淘宝,比如说秒表、相机都可以安装到我们的实验室的仪器上去发挥新的功能。后来,黄科长只要有东西收回来了,都会通知我们去看一下,能用的我们就拿走,不能用的就淘汰了。包括有的仪器箱,仪器坏了但是箱子很好,我们也拿来改一改,把自己的仪器装进去。

在直属石油部主管时,其实我们经费也还是比较充足的,虽然条件很好,但我们还是物尽其用,坚持勤俭节约、艰苦创业的精神,这是我们学校从建校开始就有的传统。毕竟建校时我们什么都没有,这个传统我觉得我们要发扬下去。

尽量把课讲得有趣

陈: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您是一个搞科研厉害的老师,但实际上您更是一位优秀的教师,教学效果好,成绩突出,并且学生评价也好。多次被评为四川省和院系先进工作者,86年获得优秀教学工作者称号。请讲讲您在教学上的故事。

张:我上课是很严格的。上我课的学生都知道不能无故缺课迟到,因为不管学校怎么规定,只要缺席三次,不管学得多么好,那你一定补考。另外,我上课学生不会打瞌睡,这也是我从我们学校和西交大的老教师身上学来的,因为这些老师的语言素养非常高,没有什么废话;特别是有两个老师,他们每次讲课总有几个非常精彩的成语,能把很枯燥的东西讲得有趣,我特别佩服。我就想,以后怎样在自己的教学里面加入这些内容。

讲课一定要生动,而生动的前提是必须要把课程内容吃透,不吃透你就不敢讲,只能拿着书和讲稿去念。备课必须要备好、要把讲课内容吃透,要准备充分,才能把课讲得生动有趣。我在担任《理论力学》、《材料力学》的辅导老师时,就利用业余时间和寒暑假,把米歇尔斯基理论力学习题集的1500多道习题,别列耶夫材料力学习题集和乌曼斯基材料力学习题的2300多道习题,逐一不漏地工工整整做在了习题本上。这样下来,对于课程内容的理解就要深刻全面得多,很多概念就能掌握得更深更透,站到讲台上心里就踏实多了。从教以来,无论是讲了多少遍的课,课前我都仍然要认真地重新备课,使课程有新的内容和更有吸引力。

陈:如果有的课比较难,学生容易挂科,您会降低难度或改卷稍微放放水吗?

张:不会,从来不会降低难度。我无论是上本科生课还是研究生课,要求都很严格,我不会因为学生要“评教”就降格以求,那实际上是害了他们。有的学生特别是研究生很怕上我的课,我就给他们说:如果连这个课都过不了,你做论文怎么通得过?我的课每次都是我自己亲自监考,所以学生上我的课绝对不敢弄虚作假。

我的体会就是你对学生要求越严格,学生对你更尊重。你放松了,教学效果就会一团糟。

母校风雨六十载

陈:从17岁开始,到今天您已与学校共同走过了59年,在建校60周年即将到来之际,作为首届学生,您可否再谈谈对学校最深的印象是什么?

张:要说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就是我们学校在非常艰难的条件下起步,走过了风风雨雨的六十年,取得了辉煌的成就,非常不容易!

除了《通知书》上“四川石油学院”这么个校名,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们58级学生里面,成渝两地的学生最多。记得高考前,川大、电讯(现今电子科大)、川医(即四川医学院,后改华西医大、再后来与川大合并)、川师(现今川师大)等大学都把我们这些应届考生拉到学校去参观,还请我们吃了一顿晚饭。当时,我们看到这些大学很漂亮,伙食也很好。后来接到四川石油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就憧憬着四川石油学院一定也是很漂亮的。

1958年9月底离家出发,在路上折腾了五天。在石桥住的那晚,几个女同学就哭起来了,主要是因为第一次离开家,觉得和家里反差太大了,家里条件再差也比几十个人挤在一个小旅馆的大通铺上好。到了第二天下午,一些男同学也哭起来了,说回去吧。学校派来接我们的一个年轻老师赶紧召集大家一起开会,安抚大家情绪,勉强留住了我们,同学之间也互相鼓励打气。

经过千辛万苦到了南充西山坡。下车后,带队老师说到校区还有几个小时路程,就雇了一个架架车帮大家拉行李。那个车破,路又不好,拉车的师傅在前面拉,我们几个学生在后面推,过西山坡时我是用脑袋顶着车往山坡上拱的。到飞机坝时天已经黑了,找到一个老乡问学校怎么走,老乡叫我们一直往前走,又走了一阵,看见有个野战部队的临时营房,说这就是学校。到处黑灯瞎火的,又累又饿,也没有人安排我们吃饭,就摸黑进了屋;屋里也是黑咕隆咚的,模模糊糊看见一排一排的行军床,上面已经睡了一些人,我就稀里糊涂地把被子往墙角一扔,倒床上睡下了。第二天起来一看,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部队营房,路都是烂泥路,连碎石路都没有。

因为营房是临时借用的,我们59年就搬到了军分区,条件好点了,到军分区后有简易教室了,就开始上课;有了自来水、水泥路;住平板房,大通铺,十几个人一个房间,男生女生都一样。但是电很缺,用煤油灯还是常态,学校每天下午给我们每人发一小墨水瓶的煤油,这点煤油只能点到晚上十一点过。晚上点灯上自习、画图,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每个人鼻子眼周围一个黑圈圈,煤油灯熏的。

陈:58级学生到最后毕业时有多少人?

张:当时大家报到后也是有点失望,有少数同学实在不愿意待在学校,家里条件比较好点的,就回家了。当时,我们58级学生进校时600多人,从学校毕业时只剩四百多人,加上送到校外培训的一共有500人的样子,大约有170名学生离校了。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第一是学习上的,当时如果有几门课没过,那么就直接退学了,连补考的机会都没有;二是政治上的,所谓拔白旗什么的也清退了一些;三是身体上,生病,浮肿得很厉害,没办法而退学了。我们到南充才一年就赶上了三年困难时期,就开始饿肚子了。我们都是饿着肚子学习,饿着肚子劳动,饿着肚子搞“运动”,非常苦。

一件让我们师生自豪的事

59年学校发生的一件事,让我们师生们很自豪。我们住的飞机坝营房野战部队要用了,要我们搬走。马院长带着人去找了成都军区的司令员贺将军,他们是战争年代的老搭档。当时马院长讲了学校的情况,有两个问题:第一基建上不去,运输跟不上;第二学生没地方住。贺司令员当时就表态:第一,住的地方,让南充军分区想办法;第二,给你派一个汽车团,帮你运东西。就在老院长和贺司令员聊天时,秘书就已经通知下去了,马院长他们还没有回到学校,学生就搬到军分区了,汽车团也出动了。在给学校运材料那天晚上,一眼望不到头的浩浩荡荡盖着篷布的军车把南充老百姓吓坏了,以为要打仗了,说当年解放南充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多军车,第二天早上才知道是给石油学院运送建筑材料的。部队对我们建校的大力支持这件事让我们感到很自豪。

熬过困难时期

陈:作为学生,离家又远,您与同学们是怎么度过困难时期的?

张:当时我们同学基本都吃不饱,极度缺乏营养,学生几乎全都水肿。有的条件好的,家里寄来钱了,就去城里买几斤水果糖或者软糖,一口气就吃完了。一些同学,因为牙膏有点甜的,也就直接拿来吃了,基本只要是能吃的都吃了。有家境很困难的同学冬天衣服单薄,腰里捆着草绳,捧个大碗,打着赤脚。到了冬天,学校没有澡堂,洗澡要花钱到城里去洗,所以一个冬天都没洗澡。后来发现痒得很,把毛衣服脱下来一看,全是虱子,也没有多的衣服换,到了春天就用水泡了几天,权当消毒了。我们矿机专业九十几个人,只有三个从部队专业回来的同学有手表,当时三个班,刚好一个班一个,就靠着他们来掌握时间。60年暑假,全校师生义务留校参加基建,那个暑假我们参加修起了地质楼和几栋教工宿舍,到了60年下半年我们才有了自己的校舍。

学生眼中的马载院长

陈:请谈谈您与同学们对马载院长的印象。

张:老院长对同学一点架子都没有。困难时期,大家都水肿,而像马院长这样高级干部,他和我们一样也水肿。他是四级干部,是有特殊补贴的,有一些保健品,他从来不自己享用这些组织发放的保健品,都是分发给生病的同学,浮肿的同学,因为保健品都给学生了,自己也营养不良。他还亲自到食堂检查学生的伙食,想方设法让学生能吃饱。

老院长对我们学生太好了,就是对干部要求太严格了。当时学校基建任务很重,有次他在全校大会上点名批评当时主管基建的领导,说:“作为院领导,学校基建上不去,你在负责基建,你怎么也八点才上班?”,我们学生都很惊讶,该领导在我们学生的眼中也是一个很负责,并且和蔼可亲的领导。因为马院长自己每天五、六点就到工地去,帮着民工拉车,搬东西,所以他点名批评那位领导怎么八点才上班,其实八点才是正常的上班时间。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要求干部特别严格。但是他和我们学生以及普通老师,职工的关系特别好。马院长离开学校时,同学们和老师们自发夹道送行,都留着眼泪。他对干部特别严,对同学特别好,这就是他的特点。

马院长抓工作很全面,德智体全面抓,我们的文工团表演他都是亲自过问。当时,我们学校的排球队、足球队都是南充地区水平最高的,经常代表南充地区去省里面参加比赛。我们的文工团与南充地区文工团相比也毫不逊色,我们的观众往往更多,南充的剧场第一次使用都是我们学校的文工团表演的。

当时学生中既是班委又是学校文体尖子的情况很多、很普遍。不管足球队、排球队、乒乓球队还是文工团,每个队员都必须把学习搞好,你有挂科或者补考就不能呆在里面;并且,不管你再厉害也要有集体的观念,不能有“老子天下第一”、“离了老子就不行”这些东西。这一点我认为罗平亚同学做得很好、就是我们的榜样,罗平亚就是在南充“舞凤山燕儿窝”我们学校的这片热土上打拼出来的“本土原创”院士。他从来不把个人的东西看得太重,对老师、同学、校友都是一往情深,从没有一点傲慢的表现。

我觉得德智体全面发展这个话,到现在来看都还是对的。我也鼓励学生积极参加文体活动,因为你参加这些活动,是给集体增光、为学校增光,所以学生也很认可。我不仅是专业课教师,也是体育学院的外围成员,以前学生参加乒乓比赛,我既是教练也是带队老师。

李直副院长负责教学,抓得很认真、很具体。比如《高等数学》,从头到尾抓教学质量,全程跟班听课,每个系都去听。其他院领导也都是每个系每门课都要去听。王庭礼副院长也很好,他是从重庆石油校调过来,天天都在基建工地现场。当年那些干部对工作很负责,对师生也很和蔼可亲,领导、老师、学生的关系特别融洽,学校教学、工作情况都是不错的。这也让我们学生的归属感特别强。

所以,在当时非常困难的情况下,并且文革中一些师生还因政治原因受到了很大委屈,学生要完成学业,老师要完成教学、科研很不容易。但回想起来,正是这些东西磨炼了我们的意志,而且大家的凝聚力还很高,在那种困难的条件下大家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同学之间的感情很深,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对学校的感情。从58、59、60到后来,我们学校独有的校风和精神就潜移默化地形成了。

我们58级学生以罗平亚为代表,没有给学校丢脸,都干得很好。58级和前几届学生里面的教授、博导和高工比例,到现在都是学校所有年级里面最高的,而且很多都是中石油、中海油、中石化里面的高层专家。我们63年毕业,那时人家不知道四川石油学院,只知道有北京石油学院。我们到现场一段时间后,人家的评价是四川石油学院的学生劳动态度好;但是几年以后我们这批人就起来了,主要是技术上站得住脚,一点不低于其他兄弟院校。我们学校八十年代的腾飞,可以说和之前形成的校风和大学精神是有密切关系,就是那个时候的精神传承下来了。石油部对我们的评价是“鸡窝里飞出了凤凰”。

(本文已经张明洪教授本人审阅)

【人物简介】

张明洪教授长期从事机械工程、振动与动态测试、泥浆固控设备等方面的科研与教学工作。尤其在泥浆固控装置和动态测试技术方面有较深的造诣。多次负责并亲自参加“2ZZS-D直线振动筛”、“PTZS平动椭圆振动筛”、“GW-1型振动筛”、“动态激励压滤机”、“振动筛研制”、“GWS-1型振动筛”、“高效泥浆固控装置”等国家级与省部级的重大科技攻关项目。并多次荣获国家级科技奖、国家级新产品奖、部级科技进步奖、总公司石油装备科技进步奖、总公司优质产品奖、“九五”国家重点科技攻关计划(重大技术装备)优秀科技成果奖等。已发表专著《钻井振动筛的工作理论与测试技术》、译著《机械振动学习题集》、教材《设备工况监测与故障诊断》等11本,论文《泥浆振动筛的动态测试》、《平动椭圆振动筛原理》等130多篇,计三百五十多万字。

长期工作在科研、教学第一线,在承担科研工作的同时,从未脱离过教学。为本科生、硕士生和博士生开出了《理论力学》、《材料力学》、《设备工况监测与故障诊断》、《机械振动学》、《动态测试技术》等多门主干课程。自一九七八年以来,一直担任硕、博士研究生的指导工作,指导培养硕士生、博士生60多人。

张明洪教授曾担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评审专家、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评审专家、教育部科技成果鉴定专家、全国高校机械工程测试技术研究会常务理事兼西南区副理事长、中国振动工程学会动态测试专委会常务理事兼西南区秘书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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