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谁是第一个想到开凿太行山脉的人，也许就是山脉以西的“山西人”。

可能有一个人，仅仅因为好奇心，就攀越过群山，在最后的山顶，看到了一片无比辽阔的平原。他没有再继续向东行走直到看见大海，但眼前土地的一望无际令他渴望去“沟通”。从此，子子孙孙和越来越多的“山脉西面”的人开始凿山开路……

坐在吉普车里，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平凡之路》的我，曾这样想象着。家住河北省，从河北到山西，汽车正行驶在太行山间的公路上。

我渴望去旅行，但不喜欢十万八千里路坐着飞机、火车就轻松到达的那种，用脚去丈量大地，鞋底粘嵌着各处的泥土沙砾的感觉，才是我想要的。但毕竟是现代社会，OK开汽车去远方，也算是“旅行”吧。其实在电影《后会无期》中，主角们在路上那种风尘仆仆的状态，才是我脑海里对于“去远方”这概念的展现。

记得爸说过一个事情。一九八几年，他有三个朋友决定结伴游遍中国五岳，等爬到华山时，几人发现都没多少钱了。他们毕竟都是十九、二十岁的小伙子，脑子被热血一冲，就决定去劫在山路边卖东西的小贩。马上，盯上了一个，此时又见目力所及之处没有其他人，三哥们儿上去就动手。但没想到那小贩一嚷嚷，竟从山路上下跑来十几个其他小贩……最后他们身上剩下的一点钱也没有了。

这才是旅行吧，谁会预料到前方能遇见什么呢。未知的体验，是旅行的魅力之一。

我们从太原市返程的清早，在紫荆关附近，高速路穿过一座座山，一段段隧道。当车驶过其中一条很长的隧道后，我的眼前亮起，两旁群山披映着光辉的景象突然莫名让我感觉：这世界，原来这么美好。

这一瞬间的感动，是种珍贵瞬间，对我而言是旅行难得的收获。

想起四年前，同样如此。我们开着车，一直沿地图上那清晰的高速路，直奔哈尔滨。途经辽宁省，参观了沈阳故宫和抚顺战犯纪念馆，之后一行人决定去铁岭过夜。因为没有GPS，我们只能靠不断打听和看地图找路。当时沿着岔岔土路开到了一个山旁小镇，饿了，看到一个名为“桥头饭馆”的独平房饭店，我才注意到这小小饭馆旁有一座当地人建的水泥桥，也是很小。吃过饭，我们向老板娘问路，同在吃饭的三个互不相识的大哥听到我们谈话，也插了进来，渐渐他们四人竟然甩开我们，自顾自地争论起了哪条路最近……那几个热情的大哥吐沫横飞的场面，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山西之行。在晋祠，我了解到约一千五百年前，李世民也在缅怀着一千五百年前的周成王，后刻碑明志。在云冈石窟，我深为古人智慧的雕刻技艺惊叹。那尊几十个窟中最大的佛，颜彩犹存，堪称瑰宝。这尊佛建好后，被封窟，听说所有参与建造的人全部被活埋，工匠僧侣无一幸免……建佛陪葬，还谈什么慈悲，造什么佛！

这次的旅途中，又听爸夹叙夹议加胡扯地讲了一路历史故事。别说悬空寺平遥古城雁门关，就连车在高速路上飞驰，有时看见路旁牌子上的地名一闪而过，他也能说上几句此处打过什么仗，死了哪个人物。而我只有傻傻听着，不时接他几句话，聊以自慰地向他“证明”我其实也是学过历史的……痴迷金庸小说的我，兴冲冲地站在萧峰跳崖舍身的雁门关外，却只看见了绵绵险高而不陡的石头山，哪有什么悬崖？很多时候，一个故事因为其中有真实地名而变得更精彩，那个地方也因这个故事变得闻名。但更多时候，到了此地，才发现是现实败给了想象。

同路的李叔，七年前抱着自己两岁的儿子登金山岭长城，步伐敏捷，也是和我。但如今他在多云的凉爽天，爬个坡度较缓的恒山已开始气喘流汗。时间的力量，很令人徒伤。主观上能和它相抗的，似乎只有“精神”。我们在山上一个娘娘庙中避雨时，和一位62岁的奶奶聊天。雨天的山上有些冷，老人家腿上却穿着未过膝的短裤。她说自己已经爬过中国几乎所有名山，下一步计划是和老伴在汽车驾驶证过期之前，从北方出发，开车去趟西藏。

她的话，引来刚才还在一边揉着大腿抱怨腿疼的妈妈不住地赞叹。这时的我，却在想象着她在行车路上看见的蓝天白云、远处的山脉雪顶朦朦，还有嗅到的岩石、青草的气味……

可惜我未曾远去。

审稿/向子豪

编辑/温川贤

社团联合会

2015年12月15日